2019年3月2日 星期六

修業證明書


修業證明書    /許彩梁 107.02.03

~唯有付出後的失去,才能了脫責任,才能獲得身心靈的自由。沒留下汗水的人,永遠先找到避免失敗的藉口;做過的人才能了脫形式上的羈絆,不再留戀、我執。


        拿到這一張修業證書,是自由的開始,先前殘留在身上的「學術」之名終於褪去,就像懸念的「職稱」,現在,它們不再是內心的牽絆。
    近幾個月經常在演講後被問及:「你做的事情能不能傳承下去」、「當你離開以後,這些課程能不能在學校延續」,說實在的,我被問煩了。我只能說:「這些關我何事?」真的,這社會常把「能者多勞」或「勞者多能」這些冠冕堂皇的騙術加在某些傻子身上,大部分的人就享受這些人付出的成果。
   拉回現實,哪一個學校的課程能永恆,許多領導者檯面上說:「當我調離開了,學校仍保將有這些課程的運作。」在我看來這些都是短暫性的延續,甚至是騙人的謊言,因為所有的事情都在「人」。看政權再度移轉後的政府政策,就知道哪一件事情可以延續和永恆呢,國家這部大機器都無法做到「制度化」,遑論學校這小小的公部門組織,充滿更多的「人治」因素在裡面,說好聽的叫做「滾動式修正」,難聽的則是「我為何要埋前朝的單」。
         104年考上博班,原本規劃要放下一切事務,好好的做一番研究,哪知為了玩實驗教育,調了學校轉換跑道回到行政職務。為了做好一件事情,我休學一年放下許多原先的工作(包含中央團成員、12年國教課綱委員等職務),這一年我內心不斷徬徨著,只畔著能回去圓個學術夢;第二年,我再度放下一切的「名」回到學校研讀,想不到內心更是徬徨,因為,我實在無法擺脫學生與學術研究之間的「心理」羈絆,讀完一學期,再度辦理休學,一年後也就是今天,我「離開」了這段掛在身上的「博士生」的名。
    很多人告訴我,我怎那麼傻,為了實驗教育、為了學生的學習,把自己人生的夢給丟了。我想,我真的是很笨的人,別人不做的我都揀去做了,我太太曾經告訴我一句話:「當初我看你常拿掃把在系上(大學時代)走廊掃地,我覺得你很勤勞,才……」。人生就是不斷的抉擇自己的路,我從不懊悔這些選擇。
        其實,我不是想告訴別人我有多犧牲,我的感觸是「一個人的能力真的有限」,無論自己怎麼做,這一生能影響的人可能屈指可數(包含其他的老師、學生或朋友們)。前幾天我在高鐵站上廁所,兒子也站在我隔壁,我說:「前面這根通到2樓被不鏽鋼包起來的柱子,老爸一輩子也買不起」,沒有錯,這世界是眾人願力的集合體,個體的能力非常有限,我們都像一棵小草或一根螺絲釘的功能,縱使像總統那樣的機器「操縱者」,能改變國家的著墨處亦有限。因為,這國家、社會的運轉中,有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,稱之為「文化傳承」或「利益延續」,這些是社會穩定的力量,也是與改變纏鬥的強大力量。真正能影響人類歷史的,第一類是那幾位「覺者」,如釋迦牟尼、基督、穆罕默德等思想的宣揚者,他們並沒有執政力量,但是思維卻影響人類二、三千年;其他改變世界的科學家、政治家等等,改變的則是世界的外貌,或諸多的國家名稱。
    絕大多數的人在世界上曇花一現,多數被「多讀書找好工作」、「努力工作賺大錢」等大眾價值觀牽引著自己的生活。今天恰好有一則新聞說:「叫賣哥豪撒300萬送暖,席開250桌邀清寒家庭圍爐」姑且不論他做這事是否有「延續性」,或說「給魚」或「給釣竿」的探討,他願意回饋金錢或分享時間的傻勁(其實我認為這是對自己能有所成就的謙卑心)就令人欣賞。
        記得有一本書提到,資本主義(或說有權勢的人)的社會要具備兩個重要的性格:「一是權力的節制,一是悲憫的心。」追逐權力使人忘卻反省、反思什麼可以做、什麼不可以做;悲憫的心則可以讓人做該做什麼、不該做什麼。相同的,做任何行業都一樣,思考的不僅是自己的基因,還有群體的基因發展,也就是人類文明的善。
  我們從何所生來,又將往哪裡去,不是一張修業證書可以解答的呀。人生是永遠的困惑啊!